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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在《演员请就位》的终极终极盛典中,陈凯歌导演作品《宝贝儿》中讲到了一个代孕的故事。人民法院报特别发微博提醒称我国明确禁止代孕行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实施代孕技术的,由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卫生行政部门给予警告、3万元以下罚款,并给予有关责任人行政处分;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市场决定需求,有代孕者自然就有卖卵者。2016年10月,一则“17岁少女卖卵伤害案”的相关新闻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一时之间“花季少女”“双侧卵巢破裂”“重伤二级”“非法取卵”“代孕黑中介”等关键词冲上热搜。本案是广东省卫生计生委开展的打击代孕专项整治工作中的一个典型案例,也是我省首例成功追究刑事责任的代孕案件。
2017年4月,本案由广州市白云区人民法院依法判决,涉案2名中介人员因犯非法行医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和十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5000元和3000元。而笔者作为本案其中一名中介人员“A小姐”(以下简称:A)的辩护律师,对本案有一些与媒体不同角度的了解。
2015年,年仅23岁的A刚从职校毕业不久。为了尽快找到工作,A在微信、陌陌等各大平台上焦躁地寻找招聘信息。机缘巧合下,其进入了一个陌陌兼职聊天群,并认识了本案另一名中介人员“B先生”(以下简称:B)。B看到群里来了新鲜血液,便主动与A攀谈了起来,问A有无兴趣做介绍取卵的工作,并宣称这个工作自己可以挣钱,还可以帮助不孕不育的人,算是做善事。 A开始并不甘心,认为自己可以找到一份更稳定、更高收入的工作,因此拒绝了B的邀请。直至2016年年初,找工作四处碰壁的A在家中百无聊赖,便联系了B以了解这份所谓“做慈善”的工作详情。 B轻描淡写地说道:“工作很简单,只要带应征女(被取卵女)去做面试、体检、照B超等工作,安抚她们,告诉她们(被取卵女)取卵过程不要怕,一切都安全就可以了”。A心想:“听起来很简单,我应该可以胜任吧。” 在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假象面前,文化程度不高的A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滑入犯罪的深渊。 B究竟是何许人也?原来B是一家在白云区梅花园附近名为“诺贝尔起源科技有限公司”的员工。这家公司打着“科技公司”的幌子,实际从事着 “非法取卵”、“非法代孕”的黑色产业。B为了扩展业务,拿到“介绍一人2000-3000元”的提成,四处寻找兼职人员。
2016年6月左右,在广州某专科读书的17岁少女小梁与朋友小周在聊天的过程中了解到,小周卖过卵子,一次就可以轻轻松松赚到1 .5万元。全程有人接送并陪同去体检、打针、取卵,“一站式服务”非常贴心。尽管小梁心里对“取卵”存在着未知的恐惧,但是,对于一个未成年人来说,一两万元确实有着不小的吸引力,小梁就此动了卖卵赚钱的心思。
几经盘算,小梁在小周的多次游说下添加了A的微信,并聊起了取卵的安排。A用从B那里听来的话术安慰小梁道,“没事的,我之前也有朋友做过,一切都很安全”。就这样小梁踏上了自己的“卖卵路”。
2016年7月初,在B的安排下,A带小梁先后到广州市白云区香柏广场面试、南方医院体检。然而,体检结果并不如意,小梁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并不适合做取卵手术。
9月中旬,A再次联系小梁,陪小梁重新做了体检。这次,小梁的体检合格了。在B的安排下,A把小梁送到广州市沙太南路的广华中医骨科门诊,安排一名自称“湖南医生”的人给小梁连续打了十多天的促排卵针。
10月6日,在一支支排卵针的刺激下,终于到了一次性取出最多卵子的好时机。这天小梁与另外5名女孩子被没收了手机,一路辗转从白云区梅花园广场到黄石路,接着被安排坐上了一辆拉着黑色窗帘的面包车。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最终6名女孩子到了郊外。抬眼望去,四周无人,也无其他建筑物,只有面前的独栋别墅。
在这栋郊外别墅的小房间里,给小梁打促排卵针的同一名“女医生”对小梁进行了麻醉,小梁隐约感觉到一个带着“长长针头”的仪器伸进了自己的阴道。很快,手术做完了。据说这次手术“很成功”,一共取到了小梁21颗卵子。
回到家后尚未来得及享受“挣钱的喜悦”,小梁就已感到小腹开始微微胀痛并出现了阴道出血的现象。小梁马上通过微信联系了A,A按照B交给她的话术告诉小梁说,“这是正常的术后现象,不必担忧” 。
然而,小梁的状态却每况愈下。B所在的公司得知后马上安排小梁到白云区云景花园里的一个小诊所做营养液输入。10月9日,也就是术后第四天,在诊所连续打了三天打点滴的小梁几乎陷入了昏迷状态。B发觉情况不对,这才将小梁就近送往南方医院抢救,并支付了小梁卖卵所得的1.5万元。
南方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鉴定意见书显示,小梁术中双侧卵巢呈暗红色,卵巢内部均为增大的血体,质软如果冻,表面溃烂破裂,可见多个破口活动性出血,无法缝合修补。根据《人体损伤程度鉴定标准》(5.8.2j)之规定,小梁双侧卵巢破裂须手术治疗的损伤程度为重伤二级!
为何中介口中“完全不必担忧”的取卵手术竟差点使小梁命丧呢?这要从之前小梁到骨科诊所打的排卵针说起。在实施取卵手术之前,被取卵人需要连续多天打排卵针以达到催熟卵子发育的目的。正常来说,适龄女性卵巢每个月都会有一批基础卵泡生长,但其中只有1到2颗会成熟。排卵针会让卵泡加速发育,从原本的直径从几毫米变成直径十几毫米。而装卵泡的卵巢,也会被几十个成熟的卵泡撑大。致使本来只有杏仁大小的卵巢,被撑开成乒乓球那么大。取卵就是要用这根比平时注射粗两倍的针,依次扎破女性的阴道壁、卵巢、卵泡,吸出成熟的卵子。
而且,这样的操作需要重复很多次。对于正常的医疗取卵来说,10~12颗卵子就够用了。但是对于想要创收的黑心捐卵机构,不取出20颗以上的卵子就算是亏了。要取出20颗卵子,一般就要穿刺近10次。这也就意味着,女性的阴道壁、卵巢会被扎破近10个口子。卵巢被撑大后反复扎破卵巢,很容易引发卵巢过度刺激综合症,轻则下腹胀痛、恶心、呕吐、口渴、腹泻、体重迅速增加,重则导致大量、腹腔积液,发生低血容量休克,心肺功能异常、电解质失衡、肝功能、肾功能受损、血栓、呼吸障碍。严重的如果治疗不及时,可能会引发血栓、偏瘫、脑栓塞,甚至造成死亡。
前文已经提到,A小姐是通过B先生牵线才开始从事涉案的介绍取卵工作的。与B先生一样的介绍人,一般都是打着“招兼职”的幌子寻找“共同犯罪人”,而当被招聘对象针对工作内容产生疑问时,介绍人一般则以“这是在做慈善,可以帮助不孕不育夫妇”为由来消除被招聘对象的疑虑。然而,介绍他人取卵根本不是“慈善事业”,而是犯罪行为,是非法行医罪或者故意伤害罪的共同犯罪!千万不要以为自己不亲自实施打针或取卵行为就不构成犯罪,由于带被取卵对象去面试、体检、打针等行为已经对犯罪分子的非法行医或故意伤害的行为提供了帮助,因此,即使自己只是“打工的”也构成非法行医罪或故意伤害罪的从犯。
在本案中,给小梁打排卵针和取卵的“湖南医生”是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其以牟利为目的非法提取卵子。“湖南医生”在主观方面具有行为的故意,即明知自己不具备从医的资格,仍然给小梁打排卵针,故“湖南医生”成立非法行医罪,而A小姐和B先生则成了非法行医罪的共犯,最终想要兼职挣钱的愿望破灭,还要赔钱坐牢,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学、大专、职校是捐卵广告的重灾区,这些广告散布在女厕所、课桌、宿舍楼下的地板等各个角落。一旦捐卵者与不法分子取得联系,不法分子便会把非法售卖卵子称为“捐献”,把酬劳称为“回报金”,把售卖者称为“志愿者”,甚至开出“若捐卵成功可以发展下线拿回扣”的“优厚条件”,通过层层包装,以爱心捐献的名义欺骗或诱惑学生进行非法卵子售卖活动,然后转手倒卖。就这样一步一步,无社会经验的学生的健康成为了被贱卖的廉价品。
事实上,国家卫计委明确规定,严禁任何形式的商业化“赠卵”和“供卵”行为。尽管我国已经做出了强有力的措施打击非法代孕行业,但仍然有很多不法分子试图在黑色产业里“捞金”。因此,每个人 ,尤其是女生,一定要擦亮双眼,避开捐卵黑市,切勿触碰法律红线,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非法行医罪】《刑法》第三百三十六条 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擅自为他人进行节育复通手术、假节育手术、终止妊娠手术或者摘取宫内节育器,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故意伤害罪】《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 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本法另有规定的,依照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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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怡忆,律师,暨南大学刑法学硕士,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法学学士、商务英语双学位学士(英语专业八级),广州市法学会刑法学研究会理事,广东省客属海外联谊会法律工作委员会委员。曾到台湾国立清华大学科技法律研究所交流学习。
擅长刑事辩护、企业家及企业刑事法律风险防控及涉外法律服务等业务,曾先后荣获省、市律协颁发的业务成果奖、在开展村(社区)法律顾问工作中表现突出的优秀党员等奖项。